復制粘貼也許是件最簡單的事情,可金敬邁的《七秩試啼》就不太一樣了,有點沉甸甸的感覺,那畢竟是70寒暑有一試啊!《七秩試啼》這個啼試的不錯,也祝愿金老試過后趕快喝杯水,清清嗓子,拿出個二試啼,三試啼...
注一:如果沒看過《七秩試啼》請各位耐心看完,相信我的推薦,呵呵!
注二:金敬邁是一位憑一部小說一夜走紅的作家———當年《歐陽海之歌》的發行量達3000萬冊,整整影響了一代中國人;一個普通到連班長都沒當過的士兵,一步登天當上“中央wg文藝組負責人”,相當于文化部部長;一個在監獄的單人牢房里關了7年零4個多月的囚犯……
七秩試啼 金敬邁
兒時我問娘:我從哪里來的?娘說:撿的。我又問:從哪里撿的?娘說:是七月初四,那年閏六月,南京城秦淮河魚都熱得肚兒朝天,夫子廟熱死了人。你婆婆吃花齋,先吃三六九,后來改吃一四七,我記得清清楚楚,就是吃齋那天,初四,丑時剛過,天還沒亮,我肚子疼,不曉得是發作了。我剛從床上坐起來,你就掉下來了。掉下來好半天沒有哭,臉都憋紫了,心想你怕是活不成了。天都快亮了,你才哭出聲來。
從哪里掉下來的?我還問。
胳肢窩。娘說。
1930年是庚午年,那年閏六月,七月初四按陽歷推算是8月27日。今天也是8月27日,清晨四點來鐘,丑時剛過天也沒有亮。不過,是2000年了。
我遙望南天,心里說:
“娘,您原來以為活不成的老邁,70歲了。”
今天,我居然膽敢未經請示未經批準竟擅自滿了70歲。
真不好意思,按說,像我這號無關痛癢無足輕重的應該早早地就主動把這份“壽”讓給更為關鍵更為重要的人物,得讓他們多為人民造福,好讓他們帶領人們奔向22世紀才對。可我,唉,不是舍不得讓。是不知道該怎么讓。罪過。大膽。時光不留情,歲月不饒人。它……它,它煞不住。
于是,我也只好滿七十了。
人生七十古來稀。不過,這是老話。
世間萬物都在變。說得文一點,叫做世間萬物都在矛盾中,發展中,運動中,轉化中。“古來稀”也變成“今日稠”了。環顧左右,親朋至友,年逾七十者,不多乎?不,多矣哉。這說明時代進步了,科技進步了,文明進步了,人類進步了,世界變了。進步和改變都是好事。只有老佛爺才不喜歡進步不喜歡變哩。一統天下,不變,她老人家認為是大局,是好事。萬一要變,也萬變不離其宗:首先是安定,大清的江山不能變,長毛別造反,康梁別維新,老佛爺至高無上的地位是不能變的。不過,這是太上皇和皇上皇太子們的事,與小民無關,不議,不論,只想,不說。
科技進步,人類發展,畢竟也是70歲了,早已是年過中秋月過半了,老了老了,還有什么奢望嗎?
奢望?從小不敢,從來不敢,今后也不敢。
那……連個什么想法也沒有?
真要我說,想法嘛,多少有一點。
人過七十,管它是古來稀,還是今日稠,怎么說也算進入老年了吧,七十度春秋,怎么說也算吃過些鹽,過了些橋,人生滄桑,70個寒暑,怎么說也算熬過了一道坎了,且是一道至關重要的大坎:挺胸邁步進公園,從此不掏門票錢。
70歲的老人啦,你還不糊涂?還不死?還有想法?
別催,老人嘛,大腦生了銹,你讓我慢慢想。
那是……69年前吧,我剛學著走路,爹娘就跟在后邊一個勁地喊:“慢慢走,不要跑。”68年前,剛走得穩當點,爹娘又喊:“走平路,眼睛看地下,不要踩水坑,不要踢路邊的小石頭子。”大概爹娘們自小就沒有踩過水坑,沒有踢過石頭子,他們從來不知道穿著新鞋踩進水里的樂趣,他們根本不懂得石頭子有多么好玩,更不懂得走平路有多么乏味。
今天滿七十了。我想,還是讓我愛怎么走就怎么走,愛怎么跑就怎么跑吧。只要路邊的石子不會砸破哪家的玻璃窗又不傷著人,讓我多踢幾腳又如何!只要水不濺著別人,就讓我雙腳跳進水坑里,濺起陣陣水花,還我心靈上的滿足,喚回我早已淡忘的對笑聲的回憶,又將如何呢!
67年前,我剛學著自己往嘴里扒飯,碗怎么端,筷子怎么拿的教誨就不絕于耳:“你爺爺在的時候,碗要這么端!”爹說。“你奶奶最不喜歡有人這么拿筷子。”娘說。多吃什么,少吃什么,不準吃什么的規定更層出不窮。讓你不管想吃什么,都得先用眼睛看看大人的臉色。那臉上常掛著各式各樣的“指示”。
今天我想,只要我不礙著別人,碗我想怎么端就怎么端,筷子我愿意怎么拿就怎么拿,手抓飯,中國有,外國也有,不也抓了多少個世紀多少代人嗎?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干嘛要看別人的臉色,我礙著誰了?我都七十啦,請讓我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請讓我按照自己的想法過日子,不行嗎?
六十四五年前,背起那個書包上學堂,老師總是板著個臉教導我說:“應該這么學,不準那么學,應該讀這些書,不準讀那些書。”好了,熬到今天,老師們基本上都作古了,該是允許我想怎么學就怎么學,想看哪些書就看哪些書的時候了吧。老師們,真對不起,眼不見,心不煩,反正你們也看不見我這個不肖了。
再以后的幾十年中,我更一直處于被哺育被養育被教育被撫育和被引導被指導被教導被訓導的受驅使受支使受指使受唆使的狀態中。雖然爹娘不在了,老師作古了,可世上就有那么多的股級副科級的領導們,正科和副處級的達官貴人們,正處和副廳級的先知先覺們,以及更高半級(鄭重聲明:絕不超過正廳級)的萬世師表們,他們規定我只準這么看問題,不準那么看問題,教導我只能這樣來思考,不得那樣去思考。他們一刻不停地向我指手畫腳,橫眉豎眼地教我站要這么站,坐要那樣坐,說也只準這么說,不得那樣講,看只能這樣看,不許那樣瞧,連想也只能想這個不準想那個……好在做夢無法錄像,檢查起來有點困難,否則有關負責人工作就是再忙也早把什么“做夢六不準”的法規制定出來了:做夢嘛,一、還是允許大家做的;二、按照做夢三原則做;三、未經請示,不準擅自夢見這個,那個,這種,那種,這類,那類總共六大項的人或事,統稱“六不準”……
我不都已經70了嗎,能否讓我自己拿個主意呢,只要我不有損于他人,說得堂皇點,偉大點,只要我不有礙于我們整個國家、民族、社會,只要我不有損于全人類,還是讓我用自己的眼睛看人生,看世界,還是讓我用自己的大腦思考過去,審視現在,探索未來吧。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做夢的事誰能管得住?少一點禁忌和限制,月亮就不圓了?
恩格斯把“思維著的精神”比作“地球上最美麗的花朵”。我一輩子跟著別人看跟著別人想,我好像沒有了自己的大腦和眼睛,只開一朵花的地球能“美麗”嗎?我一輩子只準照著別人的旨意活著,那我這一輩子豈不是白活了!
都70歲了,還如此這般!這般如此!一派胡思!一派亂想!純屬奢望!
如果這點想法也屬于“奢望”,那我立即收回,只當沒想。一旦夢見,立即咬自己的舌頭,驚醒過來,絕不再夢。
唉,只是,只是剩下的歲月怎么熬,多余的日子怎么過呢?
我想,總會有辦法的。
從今往后,走在路上,見著水坑我就踩,見著石子我就踢。反正爹娘不在了,沒人會管我,別人也管不著。
兒時我就沒踩夠,沒踢夠。人到七十,該是補回我那點失卻的童趣的時候了。再說我也是爺爺輩兒的了,也該是我可以放肆放肆的時候了。
我就是愿意踩水坑。
我就是想踢石頭子。
我呀,我還想回味赤腳踩進泥巴里,稀泥從腳趾縫間冒出來的那種樂趣呢!
這,總不妨礙什么大局吧。
就算老佛爺還活著,她也只好干瞪她的那雙丹鳳眼兒。
……
喲!東方一抹魚肚白——這句肯定是從小學課本上抄下來的——南京在東邊,老家的天快亮了吧。
我娘沒文化,不懂得應該倒提著我,拍拍我的小屁股。她是使勁掐了掐我的人中。我的小臉逐漸地由紫變紅。我滿身羊水一臉皺紋地掙扎著想活過來。我想活得像個人似的。
我總算張開了嘴。
我聽見了,聽見了,聽見了,我聽見了70年前我的那{dy}聲哭叫……
《讀者》2006年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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